赵琼
这是一部有关父子和解与相互救赎的电影。整部电影灰色的色调,弥漫着沉重和悲伤的情绪。
影片开头,以老父亲(高田老先生)的视角讲述了父子间隔阂已久的故事背景,讲述的内容和语气,充满了内疚和自责,老父亲弓着腰坐在海边读信的背影,以及得知儿子(高田健一)生病的消息,望向远方的眼神,孤独而又无助。
整部电影以拍摄云南傩戏《千里走单骑》为故事线,完成了两对父子之间彼此卸下面具之后,在内心深处的看见和理解。正如关公一路单枪匹马、过五关斩六将,终于回到了刘备身边,这条父子之间的和解之路,也走的极为沉重和艰辛。
从完整的电影故事可以知道,尽管老父亲(高田老先生)和儿子(高田健一)早期因为一些事情产生了严重的隔阂,但彼此内心都是惦记着对方的,渴望被对方看见和理解。从意象建构的视角来看,不同的环境、不同的人、不同的应对模式,会产生不同的后果。最初二人面对误会和隔阂,都选择了逃避和隔离的方式来应对,各自回到各自的生活环境里,各自戴上面具,各自麻木而孤独地生活,导致父子之间的关系越来越疏远,甚至于十几年断绝来往。儿子将自己内心的孤独和痛苦都压抑了在身体里,抑郁的情绪聚结于肝脏,最终由躯体承受和表达。也正是借由儿子生病,老父亲接受了儿媳的邀请,前往东京探望儿子,终于在现实中迈出了和解的第一步。父子之间的互动,竟要以儿子病重来作为媒介,可见这条和解之路的代价之大。
儿媳给高田老先生一盒录影带,希望老父亲能借此来了解自己的儿子。得知儿子患的是肝癌,希望能替儿子做些什么,老父亲决定不远千里去中国云南,替儿子找李加民完成《千里走单骑》的拍摄。
意象建构注重现实性,强调在现实中合理应对。当高田老先生到达云南丽江,来到一个陌生的环境,语言不通,必须借助于翻译才能和别人沟通,否则就寸步难行。这使得高田老先生第一次意识到,沟通和交流的重要性。拍摄的过程非常不顺利,但高田老先生试着通过各种方式与周围人进行沟通,在当下的环境中调整应对,最终用自己的真诚打动了驻外办事处的官员,通过层层审批得以进入监狱拍摄李加民唱戏。
当李加民因想念自己从未见过面的儿子(七八岁左右)而痛哭流涕无法开唱时,高田老先生感同身受,决定去石头村带李加民的儿子杨杨来监狱看望李加民,帮助他们父子相见,电影由此插入了另一段父子之间的故事。
高田老先生从石头村带杨杨去监狱途中,拖拉机坏在路上,杨杨趁机逃跑,高田老先生在追杨杨的时候两人迷路,在石缝中共同度过了一个晚上。在这个晚上,一个日本老人和一个七八岁的中国孩子,在语言根本无法沟通的情况下,两人用人类最原始的沟通方式,用肢体和情绪进行互动,彼此取得了信任。这使高田老先生对自己和健一父子之间的关系有了进一步的理解,同时也意识到了杨杨要逃跑的原因。杨杨从出生起,就没有见过自己的父亲,他从来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什么样子的,对于突如其来的安排相见,杨杨作为孩子,内心是惊慌和恐惧的,他无法面对自己内心的惊慌和恐惧,也没有做好准备去面对,所以选择逃跑,拒绝相见。而高田老先生和儿子健一也太久没有相见,甚至连老父亲自己都已经记不起是否曾经和儿子健一拥抱过,也许在健一心中,也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什么样子。当感受到这些,高田老先生也理解了自己儿子为什么不愿意和自己相见。原来自己和儿子健一之间,从来都是隔着冷漠和麻木的面具,从未看到过面具背后有血有肉、会哭会笑的真实的彼此,想被看见,又怕被看见。人物所处的情境变了,身心的感受也会随着变化,这也是意象建构用以调整身心的内容之一。
故事的结尾,健一没有等到父亲从云南回来就去世了,但从健一留给父亲的信中,能够读到健一走时是没有遗憾的,父亲的云南之行,是健一收到父亲最好的礼物,他从父亲的行为中感受了父亲的爱,对父亲压抑的爱得到了流动,而父亲对健一的爱,也得到了表达。
虽然他们没有在现实时空中相见,但他们都在内心深处已经看见了彼此,感受到了彼此灵魂的共振,这才是真爱最浓烈的表达。
影片结尾,呼应开头海边的场景,但是老父亲的形态有了变化,站在海边眺望天地之间的远方,挺拔的背影充满了力量,透过屏幕感受到的是放生和希望。